不知何時起,我那俯瞰台北夜景的小小窗邊,開始擺放幾顆旅行時從各國海灘檢時回來的貝殼。最早是十幾年前從馬來西亞屬地的亞庇島海邊;然後是從夏威夷黑色礁石與白沙並存的大島海岸;一個人在韓國濟州島漫步時,撿回的粉紅色貝殼,成了我對濟州島最美好的記憶;而今年在淡淡的三月中旬,一個機會引領我到日本琉球度過五天四夜的假期,一到的時候,天、還是澈骨的冷,然而隨著氣候轉好,太陽灑出溫柔的金光,幾乎每一天我都在藍得透亮的海邊撿貝殼、散步、吹海風和閱讀,回到台灣覺得是個全新的人。當然,行囊裡不免多了包沉澱澱的琉球貝殼。

體會貝殼的美,絕對是擁有充分時間的人才能做到的事,與每一顆貝殼的相遇都是緣分,千百顆貝殼裡覺得喜愛而帶回家的,無論它是缺了一角的、顏色迷離的貝殼碎片、還是白色、粉色、紫色、橘色的小巧珊瑚礁石,陽光下只覺得它們是造物者創造的最神奇的海中瑰寶;當然,在海岸國度的風景名勝店裡,也售有各種設計精巧的貝殼藝品,但總覺得那種量產的人工製品,遠不如自己在海邊的驚奇發現。

海邊漫步屢有奇遇,一回坐在沙灘上,隨手無聊的翻動,忽然觸摸到軟軟的一個圓形「石頭」,輕輕拉出,原來是長達五十公分的海參綱生物,五顏六色的它正好整以暇地在沙裡睡覺呢!有時果凍樣透明的東西也會飄來身邊,翻過來看,原來是四周長滿細小觸角的水母!海鳥、螃蟹、寄居蟹、海膽、、、更是海岸常客,這些海邊偶遇的朋友,總讓我的海邊散步充滿欣喜。

海邊遇到的人們,也多知道不可相互打擾,這回在琉球海邊遇見活潑外向的牙醫師凱瑟琳、還有高雅大方的韓國車太太,也都做了和我一樣的傻事——終日在海邊曝曬、吹風、發呆;有四個孩子的凱瑟琳,最大的女兒已22歲、韓國太太最小的兒子也已經念醫學院,她們不畏懼陽光的肌膚,看起來卻都好年輕。晚上大家一同大啖琉球地方料理時,我們三個女人講得起勁的,竟然就是海邊自在的情景,和美麗的貝殼。

回國之後行李還來不及整理,先把各式各樣貝殼輕輕抖掉沙子,簡單的白桌布一鋪,客廳的邊桌便成了展示貝殼的最佳場景,黑白相間花紋的貝殼圍成一圈在跳舞,每個穿的晚禮服都不同;紫色的貝殼則蘊染出深深淺淺的夢幻花色;這時隱藏在一堆珊瑚礁的一白一黃兩顆「貝殼」,突然碎步橫行起來,引起圍觀家人一陣驚呼,原來,不小心檢到的兩個寄居蟹,隨著我的行囊回到台北,所幸家中尚有一缸養了十八年的海水魚,小小的寄居蟹遂在台北找到了新家。

正望著七彩多樣的貝殼發呆時,好友抽空來家下午茶,平時行程滿檔的她,當天正逢生日,順手把一顆紫色的貝殼和海的想念,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,而好友帶來的藍紫繡球花,就被繽紛的貝殼團團圍繞,成為客廳難得的一景。

有些人蒐集貝殼,在貝殼世界流連忘返,特別鍾愛高價搜購而來的海中珍奇,我卻無法愛那買來的貝殼,因為那兒沒有海的記憶。對我而言,每一顆自海邊千挑萬選而來的貝殼,都有獨一無二的形狀、色彩和氣質;正如在生命中被我稱呼為朋友的每一個人,都各有各的特點,至於是不是完美、是不是無價,反而不是重要的事情了。

但願有雙巧手,把拾回的貝殼用麻繩串成簡單的風鈴,送給我每一個好友、親人,把生命裡最珍惜的記憶,與他們分享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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